banner
Not a Psychologist

Not a Psychologist

Yet

浪漫爱神话中的主体性畅想

一直以来,我是一个与浪漫爱相对绝缘的个体。酷儿身份或许是其中一个 “阻碍”,但更重要的或许是我对于传统浪漫爱剧本 (script) 的本能批判。这里所说的浪漫爱剧本不只指代在男权社会结构下、资本主义以及消费主义影响下的异性恋神话,也包含非异性恋关系中仍然常见的对于异性恋的 “戏仿”,甚至包含酷儿文化中极致多元的伴侣模式探索。在我已经发展出抽象思维能力与爱欲可能性的这十几年里,或许读到过一些认同的爱情理论,但依然难以找到可以直接 relate 的爱情剧本,并且因为这种 disconnection 而进一步质疑并 redirect 自己的身份认同。

曾经我认为 non-binary panromantic asexual (非二元性别 - 泛浪漫爱 - 无性恋) 会是一个比较稳定的落点,因为它很好的描述了我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的状态,但又隐隐觉得这还不是结局。结局会是什么呢,回到异性恋角色中找到一种成为大众的安全吗?又或是放弃与人产生纠缠的可能性,成为一个虚无的 outsider?

我会需要性吗,我会享受性吗?我的身体会在何种情境下做出刷新自我认识的反应?我无疑还是好奇的。既然我们已知笛卡尔的身心二元论是荒谬的,那么身体之间产生的交互是否会带来更深刻的自我之爱呢?同时,我会如何看待对于 “他者” 的容纳呢?如果说对于他者的接纳才称得上爱,但同时差异意味着矛盾,矛盾意味着阶级斗争,爱欲与恨欲的天然敌对又要如何达成一个无伤害的平衡。

在任何一个浪漫爱剧本中,个体都承担着既定的角色,实践着某些在特定人群中被广泛认可的性别操演,或者说并不只是性别操演,而是对于任何一个 identity 以及它们之间 intersectionality 的操演。而当我无法找到一个属于我的剧本,又缺乏独自书写新剧本的动力,实践就更无从谈起了。会有另外一个写了草草几句大纲的剧本找上我简陋的笔记吗,我不知道。或者,我会迎来一个崭新的青春期用延迟进发的荷尔蒙替我写好一个稳妥的新剧本吗?

直到爱发生的那刻,我都仍然保持着一种不加修饰的无知。我的咨询师问我,你会介意他与别人约会吗,你会想要和别人约会吗?我心想,又是 dating culture 与 exclusivity 这一套吗,或许我这个东方人并不是如此思考问题的。然而我还是出门与别人约会了。每一个鸡同鸭讲或是勉强迎合的对话,让我开始想念与他共享的自由空间,一个被接纳、被鼓励、被关怀的,可以无限扩张的场域。我开始想与人诉说这一惊喜的发现,却发现自己又落回了剧本的选择中,我挑来挑去,词不达意地表达了些许感受,接受了祝福与评点,却也意识到了其中的局限和剥削。不符合剧本的部分被认为是亟待解决的问题,然而它们或许正是关系中可爱的部分。

我的一个教授非常喜欢强调心理治疗中的即兴 (improv),当治疗师与来访之间没有 transcript,没有 treatment manual,关系的建立要依靠对于未知的接纳才能完成。在临床工作中,我总是愿意为来访提供足够大的 mental space 来支持我们的探索,但同时也渴望着在没有既定职业边界的私人生活中达成双向的即兴尝试。去他的剧本吧,我想要一个没有被其他人活过的人生。当我允许自己进入即兴的风险中,奖赏也随之出现了。我与他说,如果我们早些遇见,你还是这样的你,我也是差不多这样的我,我一定会在建立任何关系前逃掉。我厌恶写好的剧本,又没有参与即兴的勇气。这个 “早” 是多早呢,或许是任何早于我们相遇的时间。

想要在充满陷阱的浪漫爱中保有主体性,需要如此多无法躲避的自我省察,对暂时性不适的忍耐,很多的勇气与运气,甚至是对命运的盲目信任。Sometimes life is a lie,但爱在此时此刻真实地笼罩着我。当身体的接触因为空间的拉伸而暂时消失,大脑还延续着爱的生机

3/17/2024
于巴黎至旧金山的飞机上

加载中...
此文章数据所有权由区块链加密技术和智能合约保障仅归创作者所有。